文见合集
冲呀@竹涧饮茶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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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到晓星尘说自己恶心时,薛洋首先感觉到的是:可笑。
他的胸膛内无端氤氲起一股恼怒与委屈,像是没吃到糖的幼童,愤懑不平,甚至升腾起莫名嫉妒的情绪。
他捂着自己小腹还在涌出鲜血的伤口,即便被这样那样的心绪所淹没,但嘴角还是下意识的提起一个嘲讽般的弧度。
薛洋听见自己用原本的、甜腻腻的声线发出句句质问,皆指道人善恶不分。可他却从未有一刻,那样清楚,那样明白自己的心到底在叫嚣什么。
晓星尘到底是不是杀了那些嘴碎的废物,那个装模作样的宋岚,他并不关心。
他只想问:既然说要救世,说要渡人,说要斩尽不平——
又何不渡我,何不救我?
难道这就是你的正义、你的道吗?!
可终究没有问出口。
往日种种如走马灯般划过眼前,最终定格在霜华坠地的瞬间。
屋内刹那变得安静,外面似乎下雨了。
温热的鲜血沾满了薛洋的手心,腥甜的味道在口鼻间蔓延开来。
他愣愣盯着倒在自己面前的晓星尘的尸体,似乎是想要去捂住那个汩汩冒着鲜血的口子,却站在原地久久未动。
结束了吗?
他原本叫嚣着哭泣着的心,也安静下来了,变得一片空白。
薛洋竟在某个刹那,觉得解脱。
1.
义庄的夜晚,有时安静的很早,有时很晚时候还会响起屋门开合的声音。
薛洋懒洋洋地靠在棺材里,将原本缠在道人眼上的白绫夹在两指间细细玩弄,似乎已经出了神,半响都未有其他动作。
冰凉的月光如水般潺潺流入屋内,不远处的木椅上,晓星尘正静静端坐着。他双目紧闭,原本是眼球的地方深深凹陷了下去。
那一日的泪水和鲜血已被擦拭干净,只在那修长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深而不可愈合的疤痕。
屋内极安静,只偶尔能听见烛火挑着烛线,发出极细微的噼啪声。
“没杀我啊,晓星尘。”
薛洋倏然嗤笑一声:“这是你失策了。”
他说完,先是习惯性的等了一会,才想起这间屋子里已经没人能够回答他的话了,不由得感到阵阵无趣。
手里柔软的白绫,也已经被清洗干净。薛洋垂眸盯着白绫看了一会,然后慢慢举起手,将白绫覆上自己的双眼,绑到脑后。
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优柔寡断的人,做事随心所欲,剑刃中带着纯粹的残忍与恶。
只这一次,是甘愿。
甘愿叩首,心服口服。
失去了视野,眼前所见仅剩一片无穷无尽的黑暗。薛洋从棺材中站起身,却一点磕碰都没有,准确无误的走到了晓星尘所在的位置,仿佛早已蒙着眼睛,走过了这段路千遍万遍。
他微凉的指尖,轻轻叩住晓星尘的下颌,抬起来,在道人那苍白冰冷的嘴唇上落下珍重一吻。
“晓星尘。”
“晓星尘。”
多少次了?这样的场景,这样的结局,他已经经历了多少次?
薛洋早已不记得了。
他只记得晓星尘在他面前下跪,流下血泪,无数次地将霜华横起,魂魄尽碎。
多少次了?
他做尽了尝试,却终是无解。于是如今,在他眼前延伸的只剩下了唯一一条路。
算了。
薛洋想,无论多少次,他都是要修复阴虎符,屠得常家满门的。
同样,晓星尘也会一次一次,跨越三省,将自己按在金鳞台上,要还世间清白正道。
会不会哪一次,道人也会还自己一个清白正道呢?
可惜,这个问题的答案,已经再不会有人知道了。
降灾出鞘,漆黑的剑刃,闪着冷光。
薛洋闭上了眼睛。
鲜血,从细白脖颈上喷涌而出。
沾染上了道人的白衣,也浇灭了桌上的微弱火光。
这一间小小的义庄,终于重归寂静。
2.
喧嚣,吵闹。
手背疼的厉害。
薛洋从自刎的剧痛中回过神来,五感重归于身,耳边是已听过无数次的闹市叫卖声。
神色冰冷的宋岚正站在他身前,手中还紧紧捏着拂尘。
金光瑶则站在他身侧,弯着那双讨喜的眉眼,说着缓解气氛的好话。
而这番说辞,薛洋早已在心里镌刻千遍,倒背如流。
又回来了。
金光瑶那边说着话,心里又十分清楚这番说辞在宋岚这儿讨不到什么好,眼睛便不禁往薛洋那边瞟,只希望对方别再给自己添堵。
这一眼,却让他愣住了。
薛洋的目光,浅浅扫过自己被拂尘打得通红的手背,随后转过身去,看也不看面前的两位道人,竟然就这么走了。
没有发怒,更没有惹事,只是走了。
敛芳尊最会说话的一张嘴巴,被惊得打了结。
金光瑶的心中瞬时划过无数猜测,莫非是宋道长拂尘中有奥妙,一下打得这小混蛋转了性?……这也未免太荒唐。
他只好笑道:“让两位道长见笑了。”
出言同时,金光瑶发现宋岚身后站着的晓星尘,眸中有同样的古怪颜色。
这位以温和君子、清风明月出名的道人,此时紧抿着唇,神情竟比宋岚还要冷漠几分。
金光瑶移开视线,转而去看洒了满地的酒酿和散了架的桌椅板凳。
他手抚额头,掩饰去皱眉的动作。赔了钱,便匆匆向晓宋二人道别,追着薛洋离开的方向去了。
3.
薛洋对当天不发一言便走的行为,近乎敷衍的解释为“懒得”。而金光瑶则擅自将其理解为“不想惹事”,不由得心生出许多安慰情绪,仿佛能看到将来的日子将会好过多少。
此时他们二人一近一远,一站一坐在一座巨大的笼子前,笼子里的人咒骂不绝,笼子外的人聊着天,非常自在。
金光瑶道:“这批人,够吗?”
薛洋连头都没回,手里不知道在摆弄什么东西,咕啾咕啾的流了一地的血。闻言道:“够,够极了。一个破石头罢了,我今天就能做给你。”
这说的是十成十的实话,这阴虎符,他早已修复了不知多少遍,就算闭着眼都能做出来。
金光瑶哈哈笑了两声,只把这话当作戏言。他看着薛洋的背影,还是觉得很奇怪。如果说之前的薛洋是狂妄、是恶劣,那么现在的薛洋就像是一双未出鞘的刃,有时的沉默,让金光瑶再拿不准这双刃到底会不会割伤自己。
但,这又有什么关系呢?
本就是一把拿不住的刀,他两也只是出于利害而已。
等拿到阴虎符……
“小矮子。”
却不想薛洋突然说话了。
金光瑶道:“怎么?”
薛洋道:“到时候,你下手可要注意点分寸。”
到时候。
金光瑶心中一怔,面上却笑道:“我向来是很有方寸的。”
薛洋“嗯”了一声,道:“我清楚。”
这番话中过多的言下之意如同浮在空中飘忽不定的烟尘,金光瑶想抓住,却始终不得其法。到时候,到什么时候?清楚,又怎么清楚?
这个人,真的是薛洋吗?
金光瑶难得觉出几分心烦,下意识拿起桌上的茶盏,刚送往唇边,便想起这鬼地方都是拿什么玩意泡的水。
他低头一扫,却见茶盏里的水液澄澈,茶香阵阵。
此时薛洋又开口道:“这次的清谈会,我不去了。”
薛洋去不去,金光瑶并不在意,他低头抿了一口茶水,然后放下茶盏,悄无声息的离开了。
笼子前,薛洋垂着眼睑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3.
月黑风高,偌大的常府,熄了最后一盏灯。
薛洋怀里抱着剑,嘴巴里含着一颗圆溜溜的糖球。糖球从舌尖滑走,磕碰到一侧的虎牙,挑起尖锐的酸。
他吃着糖,在怀里摸索了两下,才想起来这次自己出门前,已经把虎符丢给苏涉了。
常慈安涕泪横流,在他脚下求饶的模样薛洋都快看腻了。可不杀他,又觉得不高兴。
让他想想,常家满门,自己已经屠过几回了?
忘了。
时辰已到,薛洋轻车熟路的踩上常府外墙,没等他翻过去,一只手忽然伸出来,又把他从墙上拽了下来。
薛洋跌撞两下,手腕被攥得生疼。他被这意料之外的一出弄得心中起火,可一股熟悉的清香,又将这火给吹灭了。
薛洋的浑身乃至每一根毛发,不知因高兴还是害怕,止不住的颤抖着。
握住他的这只手,宽厚温暖,带着略显粗糙的茧。
就算磨成灰了薛洋都不会错认,他身后的人,是晓星尘!
可晓星尘怎么会在这?
他心中飞速回想着,可无论哪一次回溯,哪一种选择,晓星尘都不曾在此刻出现过。
……为什么?
被握住手腕的少年不知怎么,不停发着抖。晓星尘到底心生怜意,卸了些力道。
他道:“薛洋,你已屠过常家一次,还不解恨吗?”
已屠过一次?
薛洋愣住了。
晓星尘还记得。还记得上一次的回溯。
可为什么现在才记得?
在胸膛中跳动的心脏,不知该说是炽热还是冰凉,跳动着,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涨破而出。一开始是轻笑,后来便演化为哈哈大笑。
薛洋甩开晓星尘的手,边转过身边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花:“解恨?才屠了一次,怎么能解恨?即使杀他个千遍万遍,将他千刀万剐,也难解我心头之恨!”
晓星尘皱着眉看他,半响,似乎已经明白没法和薛洋讲道理,摇了摇头。
然后,一剑穿心!
剧痛猝然来袭,薛洋不及防,猛地吐出大口鲜血。
眼前的视野,连带着晓星尘的眉眼,逐渐模糊。
他难置信的抬眼,却听晓星尘道:“你曾说我未将你斩于剑下,是失策。”
“如今仍满口虎狼之词,屡教不改。再回想,倒确实是我考虑欠妥。”
“薛洋。”
霜华如雪的剑身,沾满了鲜血,淅淅沥沥的落下。
薛洋后退几步,捂着心口不住的吐血。他背抵着墙,然后缓缓滑坐至地面。
好疼啊……
真没趣。
他还当真以为晓星尘是来救自己的……真是疯了。
4.
少年的躯体从剑尖滑落,倒入血泊之中,逐渐失去了生气。
晓星尘收回剑,不可自抑的想起上一世,他死后魂魄却始终无法碎去,像是有一股力量将他牢牢按在躯体里。
于是他便听到了那番话,也通过魂魄的双眼,见到了薛洋的作为。
那番话,还有那个吻。
已然隔世。
宝剑重新入鞘。晓星尘刚想离开,忽然一个晃身,险些跌倒。
耳边的风声,打更声,不知何时就消失了。取而代之的,是叫卖声,是闹市街头的人声鼎沸。
他吃惊地抬起头,却见到身前背对着自己的挚友,还有满脸笑容的敛芳尊。
再往前,薛洋已经走远了,只留下一个背影。
晓星尘皱眉看着满地狼藉,这是又回到刚刚回溯时了吗?
那薛洋……也有记忆吗?
无数的疑问,在他心头止不住的盘旋。晓星尘收起剑,心乱如麻。
宋岚察觉到了他的异样,问道:“星尘,怎么了?”
晓星尘摇摇头,避开了挚友的视线,只道:“无事。”
5.
又是一夜月黑风高。
晓星尘这次没等薛洋自个走出来,而是直接走入小巷,将人捉住了。
少年似乎有些蒙,抬头盯着他,愣愣的。
发觉对方没有任何防备之意,晓星尘确定了,面前的这个薛洋,虽然有前世记忆,但并没有被自己一剑穿心的记忆。
不能杀人,想问的问题,又已经得到过回复。于是晓星尘一言不发,扯着薛洋离开了常府门口。
薛洋听话的不行,被人拽着,就乖乖跟着往前走。他心里多番揣测,最终放弃,开口询问道:“晓星尘,你还记得是不是?”
晓星尘没回话。
糖球在嘴巴里,已经快被含化了,甜腻腻的拉出丝来。薛洋跟着晓星尘一路往前,直到一处荒僻的地方,道人才停了下来。
他便又道:“晓星尘……”
话没说完,他身子一轻,竟然被晓星尘拦腰抱起来了。
道人身上的味道,清晰的传入鼻腔。薛洋直觉这个晓星尘有什么不一样了,但他又说不出什么具体的。
此时被晓星尘紧拥着,无论是哪一次回溯,都只在义庄棺材里可贪心一二的温度,源源不断的涌入身体。薛洋想不出个一二,便干脆不想了。
晓星尘抱起薛洋,随后便御起剑,直奔自己的住所。
夜风呼啦啦的从耳畔吹过,带着晚秋的凉意。
没过多久,两人便到了目的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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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血糖姐姐脑洞时突然冒出来的灵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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